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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第 2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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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第 24 章

趙臻虹州蓉州行走一遭, 再回中樞,朝野格局大變。

若說離京之前的趙臻只是區區一介孤臣,那麽如今趙臻手上則多了許多棋子。

陸憂的父親實在是賢名盛大, 陸憂此番被趙臻招攬, 讓許多原先不齒與趙臻為伍的世家開始思量, 趙臻是否真的是可以托付家族宏願之人。

對這些大家長而言,絕對的利益跟前, 道德的底線是可以放寬的。

氏族長久興旺, 自己萬古流芳, 後人一輩又一輩地瞻仰,這件事的吸引力太大,以至於趙臻茍且偷生、同太後媾和的道德瑕疵顯得不值一提。

更重要的是, 周家於大盈世家之林制霸二十年, 如今程沖落網,這樁案子表面上看或許只是撼樹之蚍蜉,但千裏之堤, 潰於蟻穴。周正固然老謀深算, 但太後同趙臻兒女情長, 周正的兒子周演又實在平庸, 今日過後,周家是否能夠風光依舊, 很難說。

大盈千百世家, 此時不得不面臨一個選擇。

是入局還是旁觀, 入局可搏聲名錢權,旁觀則註定無法走到廟堂的高處。

而若入局, 那又如何站隊,是站在趙臻身邊, 賭佞臣登頂;還是站在周家這邊,守著所謂的文人風骨,遵循禮法綱常,支持羸弱而平庸的皇室血脈,擁抱王朝昏暗的霞光,期待著不知何時才來的下一個黎明。

這並不是一道簡單的題目,各大家族的族長們都知道,他們已然來到了歷史洪流的風口浪尖之上,生死不過一念之間。

趙臻休整一日,來到棲梧宮給太後和皇帝請安。

棲梧宮殿門緊閉,遠遠的,他便聽到男童的尖叫笑鬧之聲,其間還夾雜著一個男子的斥責。

“周懷淑你別忘了!你是太後!是周家的人!我們周家世代簪纓,怎麽會出了你這樣一個賤種騷/貨,富麗堂皇的龍床不睡,去同趙臻那樣的汙濫之人茍且……”

趙臻站在門口,平靜聽著棲梧宮中傳出的聲音。

殿門兩側的宦官見趙臻來了,慘白著一張臉想要進去通報,卻被趙臻擡手制止。

直到棲梧宮叫罵聲過去,開始出現摔打瓷器的聲音,趙臻才使了眼色,讓人進去通傳。

不一會兒,殿門大開,當今太後的親哥哥,也是當朝的少府卿周演,怒氣沖沖從裏頭走出來。

他看到趙臻面含譏誚站在外頭,臉上露出狠色:“太傅大人,數日不見,你可真是風度不減。”

趙臻笑了笑:“周大人亦是精神抖擻。”

趙臻這句話,顯然就是在說他已經聽到了周演在棲梧宮的狂怒之言,並因此有感而發一句諷刺之語。

周演的表情猙獰起來,他走到趙臻跟前,低聲道:“趙臻,你不要太得意,你當真以為,拿了一個程沖,睡了一個賤人,便能毀掉周家嗎?”

趙臻笑意更深,他又湊近周演三寸,在他耳畔說道:“周懷淑和程沖,當然不足以毀掉周家,但若在加上你這個蠢貨,便難說了。”

周演怒火攻心:“你!”

趙臻退後一步:“周大人,慢走不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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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演拂袖而去,趙臻臉上的笑容慢慢卸下來。

他緩步走進棲梧宮外殿,遠遠看見周懷淑頹然坐在短榻上垂淚,六歲的皇帝高澈在他跟前奔跑笑鬧,對母親的傷心之色全然沒有感知。

趙臻的步子邁過內殿的門檻時,高澈正背對著他,小皇帝此時停下來,指著自己風華絕代卻滿目傷情的母親,用極為天真的聲音說道:“賤種騷/貨!賤種騷/貨哈哈哈!”

“陛下!”奴婢紅盞忍不住開口,周懷淑則一臉震驚望著自己的兒子。

可很快,她的目光轉移到趙臻身上,她擡手拂去眼淚:“你回來了,玄度?”

小皇帝聞言也回了頭,方才的嬉笑神色再也不見,只剩不安和畏懼。

趙臻沒有看周懷淑,只俯身看著訥訥站著的高澈,沈聲開口:“來人!”

兩名黑衣暗衛從殿外走進來。

“陛下侮辱生母,是為不孝,打手板二十,以做懲戒。”

“是!”兩名暗衛沒有遲疑,將高澈按住,拿出竹板準備行刑。

高澈瞬間掙紮哭鬧起來:“不要!不要打我!我是皇帝!孤是皇帝!啊啊啊太傅我錯了,我錯了!啊啊啊母後救我!救救我!”

按理說太傅並非陛下師長,體罰陛下何其荒唐,但棲梧宮滿宮仆人無人敢置喙什麽。

天下人或許對如今大盈誰主沈浮尚存疑慮,但他們這些下人仰人鼻息,最知道在這宮裏應該看誰的眼色,這皇宮看似姓高,由周家把持。但實際上,能夠談笑間主宰他們生滅的人,是太傅趙臻。

竹板打得啪啪作響,周懷淑起身,將暗衛推開,將高澈攬在懷裏。

周懷淑淚痕未消:“玄度,我知你心疼我,但澈兒還是個孩子,打他兩下便好了。”

趙臻看著縮在周懷淑懷裏的高澈,他因疼痛而抽泣,眼神裏有畏懼,也有滔天的恨意。

趙臻神色微黯:“太後說笑,臣與太後君臣有別,心疼一詞實在不妥。陛下言行舉止,皆應為臣民表率,方才他口出惡言,實在不堪入耳。陛下如今年幼,先帝命我輔政,還望太後莫要因舐犢之情,讓陛下錯過修正品德之機,自古慣子如殺子,還望太後三思。”

周懷淑看著趙臻一翕一動的薄唇,心中無限酸澀。

她將高澈交給嬤嬤,繼而屏退了下人們。

整個棲梧宮大殿,只剩下她和趙臻。

待高澈和下人們都走遠了,周懷淑欺身上去,擁住趙臻,吻上他的雙唇。

趙臻歪頭躲開,周懷淑則不停追逐。

“周懷淑!”趙臻憤怒地一把將她推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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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懷淑沒有站穩,踉蹌一下,她一雙淚眼望向趙臻:“玄度,方才你都聽到了是吧。在我父兄眼裏,我貴為太後又如何,不過就是一介娼婦。我既擔了這個罪名,不妨就坐實這個罪名。玄度,你要了我吧,為了你,即便承受娼婦罵名又如何,我願意的!玄度,求求你要了我吧……”

說罷,周懷淑便開始解自己的衣衫。

趙臻暴怒,狠狠抓住她的衣領,遏制了她的動作,他猩紅著一雙眼,一字一句道:“周懷淑我警告你,你若想你兒子活著,就不要發瘋。我趙臻臭名遠揚,不介意再多一條弒君之罪。”

說罷,他狠狠將周懷淑甩開,周懷淑站立不穩,倒在地上。

“趙玄度,你敢說你心裏從未有過我嗎?!你若對我無情,殺完高宇之後,你為何要留我和澈兒性命?你若對我無情,為何對你我之間的流言從不反駁?你若對我無情,怎會對我的澈兒盡心教導?趙玄度,你敢對天發誓嗎?你敢說你對我半點綺念都沒有?!”

周懷淑哭訴著,艷極的容貌被淚水摧打,更添嫵媚,可趙臻低頭看一眼,便覺得惡心。

他強忍著嘔吐的念頭,俯身下來,靠近周懷淑。

周懷淑雙手拉住他的衣袖,激動的情緒平息下來,語氣裏帶上乞求:“玄度,我知道,當年家人逼我退婚,嫁給高宇,是你心裏永遠的刺。是,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,但我的心裏只有你。現在好了,高宇死了,再也沒有人阻攔我們,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?你再好好教教澈兒,等他大一點,我們就找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,避世隱居,恩愛白頭,好不好……”

趙臻盯住周懷淑,他驀地想起奚瞳。

周懷淑和奚瞳很不一樣,奚瞳的容貌充其量只算清秀,可眼神裏的光彩永遠熾熱真誠。眼前的周懷淑卻截然不同,她那麽美,梨花帶雨之下,更是美得驚心動魄,可她的眼睛卻那麽空洞,那麽冷。

趙臻突然就笑了:“周懷淑,有些話,騙騙自己就好,莫要把別人都當傻子。”

“玄度,你這是何意?”周懷淑的臉上有愕然和委屈。

“我當年在天機山,錯過了太後娘娘被先帝八擡大轎擡入宮城的盛景,但不代表,我會被你蒙在鼓裏。”

“玄度……”

“你父兄逼你入宮?”趙臻的嘴角滿是嘲諷:“周正確實想要送個女兒給高宇,但那個女兒,是你嗎?你與我這夷滅三族的罪臣之子有過婚約,高宇那般陰鷙多疑、瘋狂狠辣,豈會輕易容忍,周正怎可能讓你入宮,他恨不能隨便找個人將你早早嫁了才好。所以,當年周家要入宮的,是你嗎?”

聽到這裏,周懷淑的雙眸露出驚恐,雙手緩緩松開趙臻的衣袖。

趙臻接著道:“當年周正想要送入宮中的,是你妹妹周韻儀,但你不甘心就這樣草草嫁與匹夫,你出身高門,舍不得富貴權力,這才在一次宮宴上,設計與高宇在後花園偶遇。高宇驚嘆於你的美貌,折服於你的勾引,當場就幸了你,這才有了當日的淑美人、現在的周太後,不是嗎?”

周懷淑瞳孔急顫,但她很快又握住了趙臻的胳膊,拼命解釋:“不是的!不是的玄度,不是你想的那樣。我確實遇到了先皇,可那不是我設計的,是先皇,是高宇強迫我的,我是被迫的,玄度你相信我,求求你相信我。”

趙臻麻木地望著周懷淑,任由她懇求、哭鬧,最終,他伸手摸了摸周懷淑的臉,替她擦了擦淚痕:“懷淑,我雖不曾對你有過男女之情,但你我自幼相識,並非全無情義。父母為我定下這樁婚事時,我也曾真心地,想與你結一世夫妻,相敬如賓,白頭偕老。”

趙臻說完這一句,周懷淑泣不成聲:“玄度,玄度我錯了,我真的錯了。求你原諒我一次,我不要權力,我不要做什麽太後,我也不要周家了,我只要你。玄度,你別不要我,求求你……”

趙臻的眸子卻在她一聲聲哀求中陰沈下來:“在那樣的多事之秋,你心懷不安、更有不甘,因此攀附皇權,賣身求榮,我盡可理解。可是周懷淑,你不該……不該動趙吟……”

提到“趙吟”二字,趙臻的雙眼在冷與恨中泛起淚光。

“高宇滅我趙家父、母、妻三族,趙吟……她本可以活下來。她好歹叫了你七年姐姐,你怎能讓她……讓她那般死去……”  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
周懷淑拼命搖頭:“我沒有!我沒有殺小吟,她那麽小,我怎麽可能殺她!是高宇!是高宇……”

趙臻的情緒已經瀕臨失控,他在崩潰之前,猝然起身。

離開棲梧宮前,他說:“太後娘娘,好戲才剛開始,周家會覆滅,皇權會崩塌,高宇和周正對我趙家做下的,我趙臻百倍奉還。至於你,我不殺女人。你就這樣活著吧,就在這富麗堂皇的棲梧宮,蛆蟲一般蠕動。微臣祝您,千秋永壽。”

棲梧宮外,艷陽萬裏,暑氣蒸騰。

趙臻走後,周懷淑卻覺得冷極了,她抱緊自己的身體。

抱著抱著,她就笑起來,一開始只是低聲嗤笑,後來變成了仰天大笑。

趙臻……趙臻……

我即便餘生如蛆蟲,也會永遠粘連著你,粘連你的長衫、你的鞋襪、你的肌膚,我會鉆入你的血肉,融入你的骨髓。

我當年拼死護下那份婚書,你可知我為此付出了什麽代價……

婚書仍在,你我婚事從未廢止!

你休想甩開我,休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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